[吴邪X张启山] 中
吴邪是被院子里的吵杂声叫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盯着天花板发呆，来了有一段日子了，有时候还是会一瞬间不知道在哪。
想了一会，吴邪便起身洗漱，上个世纪的清晨，空气里都是自然的味道，不像他的城市，灰尘夹杂在空气里，吸上一口都要短命十年。吴邪深吸几口，想着白吸谁不吸。
张启山今日穿的一身长褂子，丝绸缎面，泛着光。
站在院子里和谁在谈话。
吴邪不敢贸然上前，靠在连廊的红柱子上侧耳倾听。站在张启山面前的人，带着一副圆形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吴邪稍微思考一下就想到这人是谁，一张铁嘴过春秋，一路神算求天命。
听不大清两人谈了些什么，张启山已经走了过来。
吴邪丝毫没有听墙脚被发现的尴尬，扬着头跟他打招呼，“佛爷早阿。”
张启山恩了一声算是回答，又想到些什么跟吴邪说，“我和算命的说了你的事，这种玄玄乎乎的东西，或许他会有些眉目。”
吴邪看着他进了办公的地方，自己在府中转了转，溜出大门跑到街上去。
他早上没吃饭，逛了一圈倒觉得肚子饿了，随意找了个面摊要了碗面，吴邪咬着筷子看向四周。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是平白无故穿越到这个时代，他应该要做些什么，送他回来的这个神秘力量一定是有事情要让他去完成，只是他现在一头雾水，无数条线在脑子里缕不整齐。
面上来了，满满一大碗还冒着热气，食欲一下子被勾起来，脑子里只剩先填饱肚子再说。
摊子不大，只有三个桌子都坐了人，自己这张桌子空着一面，卖面的小丫头跟他商量道，“少爷，您介意拼下桌吗？”吴邪埋头吃面，含含糊糊的应着，“不介意，随便坐。”
有人在他身旁坐下来，客气的到了声谢。他的声音很好听，像鸟儿一样。吴邪不自觉的抬头去看他，这人清秀非凡，唇红齿白，对他微微一笑。
吴邪脑子轰的一声，二月红。
二月红看吴邪呆呆愣愣的觉得好玩，把披风递给丫头笑道，“这位小少爷，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吴邪把面条刺溜到嘴里，道，“我没见过这样的你。”
二月红掩着嘴笑，“原来小少爷倒是我的客人，没见过我卸妆了的样子。”
吴邪心想，我是没见过你年轻的样子阿。
“不过不碍事，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近亲，觉得你很讨人喜欢。”
当然亲近了，我出生时你还去了呢，我的满月宴就是你给唱的戏。
“越看你越觉得像我一位朋友，要不是看你俩年岁相当，真以为是他私生子。”
那是我爷爷，亲爷爷，我不像他就出事了。
当然这些话吴邪只敢在心里嘟囔嘟囔，他去看坐在二月红身旁的姑娘，长的普普通通，但气质温柔，二月红对她疼爱有加。
吴邪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知道所有的事，知道二月红跪在张启山家门口一夜，知道张启山一直闭门不见，知道这位姑娘最后还是死在了二月红的怀里。
他知道一切，偏偏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也不敢去改变。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苦衷都伴着血水烂在了肚子里。
吴邪吃完面，给了钱离开。
他眼前浮现出张启山的脸，那张棱角分明，艳丽无双的脸以及那双黑白分明，带着凉意的眼睛。他又想到在古墓里歪着头问他有没有寻到另一个镯子的张启山，纯真如孩童，满脸疑问和好奇，接着又看见在星空下的张启山，低头看着他，整个人笼罩在星光里，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这个人一生铁血，不惧万千敌寇，不怕恶名在身，杀敌千万却把所有的开不了口留给了自己。
吴邪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面摊，二月红抬眼看他，“怎么了？”
“二爷，往后的日子恐怕难得安生，世道涂炭，路不好走，希望您能陪在佛爷身边。不管佛爷做了什么，他都是为了这万里河山，为了这长沙城，希望您能理解他，不要怨他。”
二月红的嘴角还挂着笑，眉眼处还是带着温柔的光，他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唇边的笑意加深，握着丫头的手缓缓开口道，“那是自然。”
吴邪回到府上的时候张启山已经忙完了公务，坐在大厅里喝茶，脊背挺得很直，像一块不会弯折的钢板。
吴邪笑着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张启山放下茶杯，“你和二月红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邪一愣，立刻就领悟了，他一个身份特殊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人上街，张启山定是派了人跟着他。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
张启山盯着他，有些悲凉的开口，“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吴邪笑了笑，看着张启山，认真的回答他，“佛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做的一切都是能选择的最正确的决定，这个年代，没有人能活的随心所欲。”
“我只是希望，能在我离开之后你才做了选择。”
张启山哼笑一声，“怎么？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选择，让你避之不及。”
吴邪望着天眨眨眼，没有回答。
我不是避之不及，我是不敢去看。我不敢去看，你让自己的兄弟跪在自己门口三天三夜。我不敢看，你是如何在房间内辗转反侧，香烟不灭。我也不敢看铁骨铮铮的张启山，上百号张家人，齐刷刷的跪在门口，只是求人唱一曲。
世人都道，张大佛爷是九门之首，有你长沙不没，九门不灭，好像你就神，可是神怎么会百口莫辩，怎么会流血流泪，你根本就是一个凡人，一个把自己伪装成神的凡人，想要人理解要人疼让人爱的凡人。
吴邪读书的时候读过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所以当日本人带着盒子来到张启山府邸的时候吴邪就知道他最怕的事情来了。
那晚张启山把自己关在屋子，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
门外是二月红此生唱的最凄凉的一场戏，墙外是长沙守军，只要二月红一进院子，两家私通日寇随时准备交易守军情报的罪名就是板上定钉。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火海，张启山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三天之后，张启山终于露面。
二月红红着眼睛跪在殿外，身旁的丫头早就没了气，死死的靠在二月红身边。
“佛爷，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这个女人不死，必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遭难，以一人之命得保我们的民族，这孽即便万死，我也得扛。”
“张家的人，都给我跪下。”
隔着一个门槛，门里门外两重天。
张启山一身军装，身姿挺拔，直挺挺的跪在门里，淡淡道，“二爷，我张家人全部在这，只要你放下丫头，答应唱了那出戏，这全家的命都给你。”
二月红呵呵的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你是张大佛爷，你是九门之首，所有人都为你着想，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要我尽力帮你，不要怨你。”
“张启山，我不管什么国仇家恨，我这一辈子只想守着丫头过日子，现在丫头没了，我要怎么活。”
“谁不苦，谁没有怨，你为了你的天下人杀了我的天下人，我要你命何用。”
“我就帮你唱这一出，你以后莫要再求我。”
夜里，吴邪站在张启山身边默不作声，倒是张启山先开了口，“成功了吗？”
“什么？”
张启山坐在桌旁，烛火晃着他的脸，投放到墙壁上。
他眼里藏着冰霜，像是累极了一样抵着额头，小声的问道“后来抗日成功了吗？”
吴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握住张启山冰凉的手，“当然。”
张启山弯弯嘴角，握着吴邪的手，“那就值得了。”
几日后，张启山带着吴邪去了新月饭店。
吴邪坐在张启山旁边，好奇的四处打量，这百年前的点天灯和他那次倒没有太大差别。
吴邪看了一会就凑近张启山耳边，“佛爷，我也点过天灯，就坐在正位上。”
张启山挑眉看他，眼波如水。
吴邪被他看的心跳加速，赶忙继续说道，“真的，后来还大闹了拍卖场。”
“为什么。”
吴邪想起来当时丢人的场面，红着脸，小声说道，“没有钱呗。”
张启山没忍住笑出声，他极少笑，特别是这种眼里也含着笑，勾着人心里痒痒，吴邪后知后觉，强行给自己找回面子，“都怨那个霍老太太，就是霍仙姑，那个老太太逼着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太坏了。”
“她今年才不到二十，在你那里倒成了老太太。”
吴邪还要继续说什么，拍卖就开始了，张启山不再看他，全心全意的盯着场上的东西。
此次拍卖和以往不同，拍卖的东西都是古墓里淘出来的，东西上盖着个红盖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有拍卖物品的名称全部写在花名册上，打乱了顺序，想要哪个全凭缘分。你觉得哪个是你要的东西，你就叫价，若拍的不是也不许反悔。这讲究的是物与人的缘分。
吴邪瞪大眼睛，心里暗骂，这都是些什么鬼。转头去看张启山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吴邪服气，不愧是张大佛爷，这气派，没谁了。
第一样东西端上场，吴邪隔着一层纱帘看不清楚，刚想问问张启山就看见他悠悠的点燃了一盏青灯。吴邪从椅子上跳起来，“佛爷，你这是..?”
“这里有我要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是哪个，只能都要了。”
天灯被推出去挂在了包厢的栏杆上，场上立马一阵压抑的惊呼声，吴邪贴着帘子听动静，被张启山拽回来，“你干什么？”
“佛爷阿，你可真是有钱人。”
东西被送到包厢里，张启山掀开红盖子，面色不动，随手扔在一旁，第二盏天灯被点起。
紧接着第二样东西又被送到包厢里，张启山依旧是看了一眼就扔在旁边，第三盏天灯接着点燃。
吴邪竖着耳朵听着场下的报价，越来越离谱，就是天上的仙丹也不值这个价阿。一定是张启山连点三盏天灯惹了别人不高兴，要他出出血。
吴邪急的满屋子转，张启山让他绕的头疼，“你转什么。”
“佛爷，您听听这价，这根本就是瞎要，您这是图什么呀。”
张启山盯着场下淡淡道，“区区三样东西我还买的起，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谈话期间第三样东西已经送了来，张启山总算笑了出来，吴邪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就被他藏在怀里，起身跟吴邪说，“走吧。”
吴邪抱着东西跟在张启山后面，楼下有人喊，“张大佛爷，你连点三盏天灯拍下个什么宝贝，倒是让我们看看阿，过过眼瘾也好阿。”
张启山站在楼梯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看就看看好了。”
吴邪把手里的盒子打开，确实不是什么名贵东西，都是些女人家用的首饰。楼下有人笑道，“呦，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等好运气，能够让佛爷点天灯求得。”
张启山也不解释，稍稍侧身点个头，就离开了拍卖行。
燃着的青灯还冒着烟丝，吴邪望了一眼张启山，眼里有说不清的思绪。
三盏天灯廊上挂，青烟淼淼绕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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